当我们谈论诺奖时,如何跟孩子聊“多巴胺”与“好奇心”

2025年10月15日,13时47分44秒 科技新知 阅读 3 views 次

文 | 郑伦

2025年诺贝尔奖全部落定,世界再次为科学灯塔加冕。在阅读了诸多获奖者的成就与励志故事后,我们或许忽略了一个与每个家庭都息息相关的问题:如何利用这个契机,与孩子进行一次能触动心灵的对话?这不仅是关于科学知识的启蒙,更可能是一场关于内在驱动力、关于如何在这个充满诱惑的时代守护珍贵好奇心的教育。

诺奖得主的平静:一种不同于常人的“多巴胺反应”

如果你向孩子介绍了诺贝尔奖的崇高地位和丰厚奖金,然后问他:“这些获奖者在得知自己获奖那一刻,会是什么反应?”我想,大多数孩子的想象会是“欣喜若狂”。

但现实恰恰相反。获奖者们当然感到高兴,但几乎没有一个是“狂喜”的,他们普遍表现出一种深沉的、平静的喜悦。

玛丽·布伦科:当诺奖委员会打电话通知时,她正在餐桌边,甚至以为是“来自瑞典的垃圾电话”,差点挂断。她说:“还没完全意识到,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。”紧接着,她谈到的不是奖牌,而是团队合作与科学的乐趣。

佛瑞德•拉姆斯德尔:消息传来时,他正在荒野里徒步,没有手机信号。他的妻子接到通知时大叫,拉姆斯德尔还以为“遇到熊了”。后来回到信号区,他才真正知道获奖。科学之外的生活状态,透露着一种“荣誉不是生活全部”的平常心。

约翰·克拉克:面对采访,他第一句话就是:“如果没有我的两位合作者,这一切不可能发生。”他把奖项视作对集体努力的肯定,而不是个人的光环。

这是他们故作清高吗?当然不是。

是他们践行着某种“多巴胺戒断”的苦修吗?答案也不是。

真正的答案在于:这些大师大脑中两种关键的多巴胺释放模式——奖赏性释放与行为驱动性释放——与常人有所不同。

被重塑的“价值标签”:大脑奖赏回路的奥秘

我们的大脑中存在一个“奖赏回路”,这是一条由多个脑区组成的神经环路,负责为我们的各种行为“定价”,贴上不同重要性的价值标签。

当我们从事愉悦行为时(如吃美食、获奖),中脑的腹侧被盖区(VTA)神经元会放电,将信号传递至伏隔核(NAc)并释放多巴胺,产生愉悦感。与此同时,前额叶皮层(PFC)会接收信号并决策后续行动,而海马体和杏仁核则为体验赋予记忆和情绪色彩。

关键在于,多巴胺并非纯粹的“快乐分子”,它更是大脑的“重要性标签机”。在这些大师的奖赏回路中,日常探索的点滴发现以及这些发现的社会价值,被其认知系统贴上了极高的价值标签;而包括诺奖在内的外部荣誉,所获得的“定价”反而相对较低。

因此,他们的平静并非伪装,而是一种内在价值排序的自然流露。

费曼(1965年诺贝尔物理学奖)曾直言不讳:“我已经获得了应得的奖赏,那就是发现新事物的乐趣,并看到别人在使用它…荣誉(诺贝尔奖)是肩章,是制服…它伤害了我。”对于他们而言,探索过程本身带来的无限乐趣,远胜于任何一枚外界颁发的奖章。

驱动探索的引擎:作为内在动力的多巴胺

除了奖赏性的释放,多巴胺更关键的作用在于日常的、驱动行为的释放。当我们有目的地去购物、约会、做实验,甚至忍不住刷短视频时,都有多巴胺的参与。

真正的自律并非源于压抑,而是因为他们的大脑持续为科研、探索等行为释放多巴胺,让他们真心热爱所做之事。这背后,是人类天生不灭的好奇心。

布伦科在采访里说:“我们从未想过能得奖,只是想知道免疫系统为什么会那样工作。”

从好奇心到卓越:大师与普通人的认知分水岭

既然我们都拥有好奇心,为何成为大师的只是极少数?我们需要理解好奇心的分类,以及大脑的决策机制。

两种好奇心:“消遣性”与“认知性”

人的好奇心可大致分为两类:

消遣性好奇心:表现为碎片化、寻求新奇刺激的本能冲动(如不断刷新社交媒体)。

认知性好奇心:是一种持续投入精力、进行系统化探索的深层动力(如专业研究)。

我们时时而临选择,不同的环境和认知状态,会引导我们的好奇心偏向不同的方向,从而导向不同的行为与人生轨迹。

大脑的决策机制:无形的“成本-效益分析”

我们的有意识行动由大脑中的“动机”驱动,这是一个可测量、可分析的生物学过程。其中最关键的一环是成本-效益分析:

大脑会无意识地计算做某件事的“价值”高低,同时权衡所需付出的时间、精力、风险等成本。

这正是答案所在。诺奖大师们的大脑,不仅为好奇心赋予了极高的价值,更是特异性地抬高了“认知性好奇”的价值。与此同时,他们为金钱回报、世俗荣誉以及刷手机等消遣性好奇,设定了较低的价值标签。而我们普通人,往往不自觉地低估了认知性好奇的价值,选择了阻力更小、反馈更快的捷径。

奥马尔·亚吉的选择:“我不是拒绝财富,而是更渴望创造未知的价值。”

1990年,亚吉获得博士学位后,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:一边是工业界抛来的橄榄枝——六位数年薪并解决家人移民问题;另一边是亚利桑那州立大学的助理教授职位,薪水仅为前者三分之一,但能追逐自己的想法。他最终选择了学术道路。“在学术界,我有机会建立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……这些是工业界无法复制的机会。”

培养认知性好奇:家庭教育的可为之处

那么,这种珍贵的“认知性好奇”是如何培养起来的?它源于两方面:外部环境的熏陶与内在体验的攀升。

环境的熏陶:价值是认知的构建

我们举个例子:

一瓶水,作为商品价值2元;如果能带来快乐,其情绪价值或许值10元;但如果你因观察水面张力而开启科学探索,其价值可能无法估量。

你把这个发现告诉父母,如果他们能理解并赞赏你的探索,你会获得攀登更高认知阶梯的动力;如果他们只是笼统地夸你聪明,或直接给予金钱奖励,你可能转而思考如何将发现“变现”;如果他们直言“琢磨这些没用”,那么认知性好奇的价值标签,在这次经历中便会遭遇重挫。

价值即认知,它是在一次次反馈中被塑造出来的。

好奇的攀升:破解层层谜题的愉悦

人人天生爱探索,但谜题太简单则无趣,太困难则挫败。认知好奇的愉悦是分层次的:

解开一个方程式<发现一类题的规律<洞察某个领域的奥秘<触及一个普世规律<感受公式与方程蕴含的极致美感(如欧拉公式)。

最高级的愉悦,是“朝闻道,夕死可矣”的震撼。

然而,认知好奇的攀升之路并非坦途,它需要抗挫能力与长期的知识储备。能在看似枯燥漫长的过程中找到乐趣,正是大师们的非凡之处。

好奇心的杀手:当大师的童年遇上手机

在当今时代,好奇心面临两大杀手:

1.应试教育:将有趣的探索异化为功利的分数,在重复刷题中磨灭求知乐趣。

2.智能手机:当学习无法提供乐趣时,手机提供了廉价且即时的多巴胺,让大脑习惯于短暂的奖赏回路,并不断为这些消遣行为贴上“高价值”标签。

让我们做一个思想实验:如果今年的化学奖得主奥马尔·亚吉在难民营度过的童年里拥有一部智能手机,他10岁时还会在图书馆发现那本化学启蒙书,并从此对化学着迷吗?

给家长的三个可操作建议

1.当孩子提问时,做“思维向导”而非“答案机”

当孩子提出“无用”的问题,请克制住直接给出答案或催促学习的冲动。尝试回应:“这个问题太棒了!我们一起来研究一下好不好?”然后陪他一起分析、猜测、验证。这传递的信息是:探索的过程比标准答案更有价值。

2.成为有趣的家庭,玩出创意

生活中的点点滴滴,既可以无聊或充满压力,也可以有趣和充满活力,关键是练就发现有趣的“眼光”(心态);同时尽量玩出创意,比如放弃lego图纸,按照自己想象的去自由搭建。

3.刻意创造“无聊时间”

不要用电子设备填满孩子的所有碎片时间。允许甚至刻意安排一些“无所事事”的时刻。无聊往往是自发探索和创造性思维的温床,让大脑有机会从被动接收刺激,转向主动生成好奇。

与孩子聊诺奖,核心不在于让他们立志成为科学家,而在于理解顶尖科学家们工作的内在动力,并反思我们如何在一个充满即时满足的世界里,帮助孩子守护并滋养那份最宝贵的内驱力——认知性好奇心。这或许是我们在家庭教育中,能送给孩子的最好的“精神免疫力”。

(来源:钛媒体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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