快手商业化变动:大一统的开始,大扩张的终结

2025年10月04日,22时46分56秒 科技新知 阅读 4 views 次

9月30日,在国庆前一天,快手低调发布了一则组织调整公告。这次调整,针对的是快手最核心的商业体系:广告、电商、本地生活——也就是平台的现金引擎。公告的要点:

笑古将不再担任本地生活事业部负责人,转任公司业务顾问,本地生活事业部正式更名为生活服务事业部,刘逍担任生活服务事业部负责人,向快手高级副总裁王剑伟汇报。

本地生活业务将与线索广告业务整合,原商业化事业部下线索广告相关的行业团队、产品团队及相关中台团队调整至生活服务事业部下。

调整后的商业化事业部将为平台做好广告中台能力的支撑,同时聚焦发展内容消费、综合平台、品牌营销、聚星、快手联盟等业务。

原商业化内循环电商广告相关业务并入电商事业部。

具体的规划,可以看这张图,比较清楚了。

前段时间,抖音商业化做完调整,巨量千川并入电商,本地推并入生服。快手的这个调整,也是一次策略性的跟进。这些年,快手的商业化策略一直贴着抖音走,所以这次的调整也是见怪不怪了。

我甚至看到有网友调侃说:快手不需要战略,跟着隔壁走就行了。这话属实刻薄。

不过,快手对人事变动的发布越来越鸡贼了。比如于冰卸任研发线负责人,公告挑在五一节前发布;这次笑古离任,也是十一节前,又是个所有媒体放假的时间窗口。

你不能说这不聪明:快手希望淡化高层变动的舆论强度,但又不放弃资本市场的“预期管理”能力

而这次的调整,跟去年底那轮不同。去年底更多是商业体系内部的排列组合,还算是“组织表层”的事。而这次,是将本地生活业务直接并入商业化,实际上已经碰到了一级部门的“战略高度”,是会影响股价的调整。

据说,消息公布后仅几个小时,快手港股股价暴涨超7%,收在84.6港元,创下三年来新高。

这似乎在给市场释放一种信号:平台不再“分心”,要回归主线任务了,把资源押在更具确定性的广告与经营上了。对资本来说,这比讲一个“复杂但不清晰的新故事”要踏实多了。

一、王剑伟的“大一统”

这次快手商业化的组织调整,可以视为一次内部权力结构的再配置。随着笑古转任业务顾问、淡出一线,商业线的统一指挥权进一步向王剑伟集中。

程一笑发了公开信,总结了笑古两个贡献:其一,搭建电商团队并推进“信任电商”,带动了快手电商的GMV与用户规模扩张;其二,2022年接手本地生活,从组织、产品到商业模式完成冷启动,探索“进场零售”的可能性。

笑古完成了电商和本地生活的从0到1,王剑伟做的事从1到100,先后接棒电商与生活服务,把商业指挥权与资源配置权,收拢到一个“经营中枢”,可以减少条线内耗,提升商家侧的链路一致性与效率。

这个过程,既需要路线上的纠错——哪些做法不适配快手的底层结构、哪些逻辑跑不通闭环,也需要节奏上的校准——怎么在平台整体战略更聚焦经营效率时,调整资源分配的优先级。

王剑伟,内部也叫托马斯。根据猎头申小飞的报道,王剑伟曾在腾讯的手Q和微信工作,加入快手前为T3-3的总监级别。2019年入职快手后,最初是做主站产品和社交链路的。2020年5月,他被提拔为快手产品最高负责人,并进入“经营管理委员会”;2021年7月,他再度兼任增长部负责人,主导了产品部与增长部的合并,在平台竞争极其激烈、字节系节奏一骑绝尘的几年里,快手主站能维持3亿+日活的稳定盘面,产品节奏不乱,流量活性不塌,他功不可没。

2022年11月,王剑伟接任商业化负责人。在那之后不到一年,快手商业化收入快速反弹。到了2023年11月15日,接管电商事业部负责人,同时兼任商业化负责人。直到今年9月30日,生活服务归入商业体系,内循环广告并入电商,品牌广告/聚星等保留在中台,快手三大核心商业场景全部由王剑伟一人统筹。

这是快手商业化体系上的“大一统”。

托马斯,终于成了快手商业化的“托马斯”。

二、增长模式切换

我曾在《大厂广告业务的新变化》一文里提过,在广告营销营收为主的大厂,商业化负责人往往被视为公司内部的“二号人物”。在抖音、小红书、B站都是如此。

一句话说:一号位管未来,二号位盯现在。

在大厂,商业化往往是矛盾最密集的部门,几乎汇集了所有核心冲突:

用户体验与变现密度之间要取平衡,内容生态与广告流量之间要划边界,用户需求与客户需求之间要找共识,品牌预算与效果投放之间要拆墙,流量分发与算法公平之间也要不断调权重……

这些矛盾不是靠“优化流程”能解决的,也不是一场All-hands就能对齐的,它们是系统内在的一个普遍矛盾。

商业化的没决策没有一个是线性的,几乎都是全局博弈下进行的。有一段时间,商业化内部经常提及的一个词是「全局视角」,就是不要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看问题。

在一些大厂,商业化负责人如果只是能做大广告盘子,顶多是一个业务能力强的「高阶中层」。你不能只是干业务的人,还得是一个懂得“做交易”的人。而组织内部的交易,从来都不是明码标价的,它需要手腕,也需要一些政治智慧。

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商业化负责人,最终都成了组织内的“二号位”。因为他们早就习惯了在矛盾中寻找解法,也知道,在复杂系统中,任何优化都是一次妥协——牺牲一点这里,换来一点那里。

为什么这种角色在今天变得愈发关键?

因为平台的增长模式,已经发生了根本转变。

对一个平台来说,增长有两种方式:一种是规模驱动的增长,靠DAU拉升、时长上扬、广告库存扩容来换取营收上限;另一种是效率驱动的增长,在流量天花板逐渐显现的情况下,把存量流量卖得更好、用得更精。

快手今天的调整,更偏后者。

它意味着平台开始承认,过去那种靠堆时长、扩展用户、无限开广告位的增长方式,已经接近终结了。再往上走,边际成本会很高。于是,只能换另一种思路:通过组织打通与系统协同,把流量的每一寸都用在刀刃上,把商家的每一笔投放都转成实际结果。

这种时候,平台从追求增量变成消化存量,从“拉新”转向“提效”。这是一种更成熟的商业观,也可以说,是想象力的收缩。

三、生活服务业务降权

这种收缩不仅体现在增长逻辑上,也很快反映在组织结构的调整里。

快手在生活服务上的调整已经可以看出答案——

将生活服务并归到商业体系,从曾经直接向程一笑汇报的一级部门,变成了商业化体系下的二级部门,权重明显下调。

换句话说,快手已经不再押注“本地生活”能够独立撑起一条新曲线。它更倾向于将本地消费,视为广告系统中的一个延申场景——可以消化流量,可以接收投放,但很难支撑战略级别的资源投入。

生活服务收进商业化主线,而不是作为战略线单独保留。这是一个信号:平台开始计算这条线的ROI。

快手的本地生活业务做起来不容易。你是一级业务的时候,名义上有资源优先级,但实际上要面临两大挑战:一是从主端那里争取自然流量,二是从商业体系内部争夺有限的商业流量。这些流量要在多个部门之间分配——电商也要,广告也要,而本地生活只是其中之一。

问题在于:广告和电商的变现效率更高,ROI回收路径更短,可以快速放大;而生活服务业务,则天然存在一条“线下履约”的链路——这意味着它的交付周期更长、风控更重、团队协同复杂度也更高。

结果是:在同一张流量池里,生活服务显得既不够“性感”,又不够“高效”。

在战略复盘时,平台一定会精算同一批流量的“最佳去处”。

假设有1000次曝光,拿去做广告投放,能卖出80元,这是一个可量化的基准值;如果分给电商,或许可以赚到100元;而投向本地生活,最终可能只回收50元。

在这样的比较之下,未来必然会有越来越多的流量,倾斜给回报更高的电商体系。

广告业务是快手的现金牛,而电商是闭环广告的引擎。相比之下,快手生活服务则显得尴尬,至今尚未公布过自己的 GMV,说明其体量与主流玩家仍有巨大差距。

从效果看,它对广告业务的增长贡献并不显著;从定位看,它又是一条必须靠“人拉人”跑起来的重运营业务。而这类“重投入、轻利润”的非主力业务,在当前的快手组织策略中,显然不再被优先支持。

所以对于笑古的离开,我个人的理解是:不是因为他走了,生服业务才并入商业化,而是平台早已做出的业务判断,认为这条线需要被收回商业体系。业务收归系统,是趋势;人员调整,是结果。

四、广告变成中台

在快手的最新组织架构调整中,有一句话显得尤为关键:“聚焦生态,做好广告中台能力支撑。”

这一表述意味着一次角色的重大转变。

广告,曾经是平台增长飞轮中的“主动推进器”——以拉新、促活、提升ARPU为使命,是推动业务前进的火车头。但今天,它被放置在“中台”位置,意味着平台对其定位,从增量引擎转向稳定器

什么是中台?

中台的关键词,是稳,不是冲,是对内,不是对外

在快手的语境中,广告中台的目标是“保障已有体系高效运转”——支撑电商、助力本地服务、配合线索经营,让其他业务跑得更顺。

我们从快手Q2财报也能读出这一变化。在线营销收入仍在增长,同比增长12.8%。快手归因于AI驱动:素材自动生成更高效,CTR稳步抬升,商家复购率提高,私信转化链路更顺畅……所有这些,本质上是“单位时长变现能力”的优化,而不是流量池的扩容

我一直有个观点:对一些平台而言,AI是提效工具,不是增量工具。

换句话说,这是一次“效率型增长”,而非“规模型增长”。

2025年上半年,快手的人均时长为126.8分钟/日,而2022年为129.2分钟/日,已经连续两年徘徊在“极限时长区间”。与此同时,DAU也稳定在4亿级别,未出现显著突破。

先看一个老生常谈的公式:平台广告营收 ≈ DAU × 人均使用时长 × 广告密度(adload) × eCPM

这其实是一个非常矛盾的公式。DAU和时长属于规模指标,取决用户体验,adload和ecpm代表了流量货币化效率,关乎变现。要知道从广告业务视角看,用户体验和商业变现之间是天然冲突的。

当DAU与时长这两项增长动能几乎耗尽,平台若想继续提高广告收入,提升变现效率,剩余的杠杆就只有adload与ecpm。

adload代表了平台的变现意志,平台可以自主调控提升单位流量变现能力。但问题也正在这里。进一步库存、提高广告频率,看似能短期拉动营收,但用户体验差,会直接影响前面DAU和使用时长的数据,这是一笔不划算的生意。

所以,快手选择了一条更克制、也更理性的路径:让广告去服务更具交易闭环能力的业务线,比如电商、本地生活、泛线索等。

换句话说,平台通过构建闭环,让广告的每一次点击都变得“更值钱”了。这在财务模型上直接体现在 eCPM(每千次展示收入) 的抬升上。

eCPM 的变化,是货币化效率的核心指标,背后反映的是三件事:

广告主愿不愿意投(投放需求)

平台能不能投得准(算法效率)

用户点了之后有没有闭环(转化能力)

而快手现在做的,是同时优化这三件事。不是再靠多卖库存、提高 Ad Load 来“挤牙膏式”增长,而是靠投得准、转得深、算得明白,让每一次广告展示的价值被真正释放出来。

这是一种从拉动收入规模,转向提升单位效率的转变。

总结一下,广告业务成为一个中台之后,从增长主力,转为生态支撑,是快手商业化“由攻转守”的一个标志性动作。

写在最后

总而言之,这次调整是快手的一次换挡:过去,平台希望每一次流量触达都能兑现为广告收入;而现在,它更愿意将广告能力当成底层能力,为电商、本地服务、泛线索等多条业务线提供支撑。

王剑伟主导下的大一统架构调整,广告业务也不再扮演增长主角,而是被纳入中台体系,成为组织内部的一项能力资源。

但从快手的业务出发,AI只是一个提效工具,不是新的增量来源,它无法制造更多用户、更多时长,无法突破平台本身的增长天花板。

在这样的背景下,这次调整更像是一场“想象力的结束”,它不再押注突围,而是选择了精耕细作。

这是效率的胜利,但也是一种保守的开始。(作者:刀客doc)

(来源:新浪科技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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