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在嚷嚷“不讲价”的的士大佬和物业公司,都该学学“我不会跑”的张纪中
文 |冷眼观天
1990年,冯巩和牛振华在《综艺大观》上演了一出《面的与皇冠》,活灵活现地展示了出租车行业的“鄙视链”。
冯巩开着一辆破“面的”,和开皇冠轿车的胖子司机(牛振华饰演)抢客白领丽人倪萍,最后靠耍贫嘴赢了生意。
冯小刚导演的这出小品,照出了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期的魔幻现实。面的司机象征着草根创业者的生存智慧,白衬衫、戴手头的皇冠车司机代表着稀缺资源的持有者。
其实,哪怕开面的,也不是一般人能高攀的门槛。1990年因年代久远,全国出租车数量并无精确数据,但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统计,哪怕是到了1999年,全国出租车数量才11.8万辆的规模。
当时的出租车司机主要负责接待外宾、先富起来的一批人,广东人习惯性叫做“的士大佬”。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,一个月收入抵得上普通人一年。
比的士大佬更牛的,是负责发放运营牌照的出租车公司。一张出租车运营牌照,就是一座移动的黄金堡垒。
三十四年后,合肥出租车牌照价格从云端的百万天价,坠落至20万元区间。
据区域经济学者刘劲宋梳理,的士大佬数量十年原地踏步,而全国网约车司机证件持有量暴涨十倍。
东莞街头,每辆出租车身后跟着33辆持证网约车;重庆城区21万网约车驾驶员在系统里等单;出租车公司曾经引以为傲的牌照霸权,正在被市场规律碾成齑粉。
那些年听证会上永远只讨论涨价方案的出租车公司,如今竟开始研究分时段降价。
2024年11月28日,合肥市召开巡游出租汽车运价优化方案听证会,提出了三个方案:方案一是降低起步价和车公里租价,起步价从10元/2.5公里调为8元/2.5公里,车公里租价从2元/公里调为1.6元/公里;
方案二为分时段调整运价,高峰时段实行基准运价(起步价10元/2.5公里、车公里租价2元/公里),其他时段在基准运价基础上下浮20%;
方案三则是维持现行运价标准及各项附加费用不变。
如今,出租车运价下调听证会已经过去150余天,至今仍未公布结果。
其实,这场“降价听证会”开与不开,都改变不了一个现实。
有多少人还在关注出租车价格调整听证会?出租车不降价,人们出门就没有“便宜且好的车”坐?
多米诺骨牌效应正在显现。
近年来,多地出租车公司直接或者间接降价。昆明、郑州的出租车司机因订单少,纷纷降低起步价,甚至半价揽客。
广州实行出租车浮动定价,平峰时段下浮10%,高峰上浮10%,多数出租车公司选择浮动,收益增长两成以上。
苏州推出出租车12项改革,包括牌照无偿使用、服务信誉竞标、巡网融合等。全国至少45座大中城市实行“巡网融合”,部分出租车可网上接单,“一车二价”,即网上接单实行网上定价,传统出租车公司与平台公司分成模式不同,一些出租车公司还开发了约车软件。
出租车企业和司机低下高傲的头颅,非良心发现,而是众多合法网约车与“非法”网约车共同架在脖子上的刀。
根据第四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,截止1990年7月1日0时,全国总人口为11.6亿人。
根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,2024年我国总人口(不包括居住在31个省、自治区、直辖市的港澳台居民和外籍人员)为14.08亿人。
而这一年,全国全国巡游出租车数量约为139.13万辆,网约车数量约为294.8万辆,总计约433.93万辆。
34年,人口增长不过1.2倍,出租车(网约车)数量翻了40倍。供需天平彻底倾斜的瞬间,价格机制便启动自我修正程序。
这恰如英国经济学家阿尔弗雷德·马歇尔均衡价格理论预言的场景:当供给曲线右移速度远超需求曲线,价格必然沿着曲线向均衡点滑落。
用大白话说,当市场上某种东西的供应量,增加得比大家对它的需求量快很多时,价格就会逐渐往下降,直到达到一个相对稳定的平衡点。
不少的士大佬因此恨网约车以及一切“低价”出行服务工具,之前多地曾出现的士大佬围攻网约车、共享单车的场景。
可是他们不明白,网约车打败出租车的,不止是一个低价。
毕竟,网约车推出拼车、顺风车、专车、一口价的服务及价格套餐,丰俭由人,以往的出租车有吗?
网约车平台用算法重构了出行市场的竞争维度,乘客指尖轻点就能召唤车辆的科技便利,行程轨迹可视化的安全保障,支付即评分的服务监督机制,一系列技术创新构建起全新的价值网络。
当传统出租车还在用机械计价器丈量路程时,网约车系统已将服务态度、车内卫生、路线规划等维度纳入评分体系,形成持续优化的服务闭环。
价格战背后,网约车在用户体验的关键因素上,用百倍资源压强碾碎了巡游车的傲慢。
东莞网约车数量达到出租车33倍的极端比例,说明出行服务市场进入充分竞争阶段。
但正是残酷厮杀,倒逼传统出租车行业启动巡网融合变革。苏州推出的12项改革措施,广州试水的浮动定价机制,都是垄断堡垒被击穿后的自救行动。
就像亚当·斯密在《国富论》中揭示的真理:自由竞争是市场经济的净化器,它能撕开所有伪装的特权面纱。
出租车行业的价格松动,不过是市场竞争重塑行业生态的冰山一角。物业管理领域正在上演相似剧情。
当全国物业企业数量从2017年的11.8万家飙升至2024年的37.5万家,物业公司的好日子就到头了。
从去年到今年,“多地物业酝酿降价”成为网络热点。武汉新洲区出台物业费政府指导价,长沙对空置房实施物业费减免。
曾经与开发商穿一条裤子的物业公司,不得不直面业主用脚投票的市场法则:你的活不好,我就换下一批。
那些将出租车降价归咎于网约车冲击的论调,本质上是对市场规律的误解。
阿尔弗雷德·马歇尔在《经济学原理》中,不仅提出了供求均衡原理,他还引入规模经济的概念,指出企业在竞争中不断扩大规模,可降低平均成本,从而降低价格。
回顾传统出租车公司的发展,一切都是跟这套理论反着来的。
出租车公司不想通过扩大规模来降低成本,而是人为控制运营牌照(及出租车数量),保证牌照及出租车运营价格,在一个不合理的水平。
同时通过专营权,防止出现新的出租车公司。
出租车公司曾经把牌照当金饭碗,物业企业过去视业主为提款机,其底气都来自人为制造的供给失衡。
所有靠垄断维持的傲慢,终将被供需关系的铁拳击碎。
还是以召开“出租车降价听证会”的合肥为例,当地地铁延伸至232公里,共享电单车穿梭大街小巷,众多替代性出行方式共同编织的竞争网络,才是出租车运价调整的深层推手。
今时今日,的士大佬与出租车公司都该学学曾拍过《笑傲江湖》《天龙八部》《神雕侠侣》《射雕英雄传》的著名导演张纪中。5月7日,据网友爆料称,她妈妈在杭州开车时被张纪中的车撞到了。
看看人家处理危机的范式:撞车后不摆谱、不耍赖,送完孩子就回来认全责。
就像张纪中撞车后主动担责,你们也该撞撞南墙认清现实:在自由竞争的法则下,把“我是出租车”的傲慢与偏见,换成“我为您服务”的诚意,或许还能在网约车洪流中,保住那最后半张饭票。
毕竟,能让皇冠低头的力量,才配叫真正的市场。
水电气油等国有垄断行业,或许还在暗自庆幸,毕竟它们的定价权依然牢牢攥在手里,消费者除了默默掏钱别无选择。
或许,当有一天新能源车让加油站门可罗雀,分布式光伏让电网失去议价权,这些行业或许才会明白:迟到三十年的市场经济课,迟早是要补上的。
(来源:钛媒体)